所幸,生命里还有那些重要的人,教授我们快慢之道。即便是同龄人的切身实践,相互参照,也更能掌控自己的节奏。
如果要给即将过去的2015年找两个关键词,
我会选“快”与“慢”。
两年多前,师兄熊三木邀我去家中聊事情,在座的还有dr.wine社交App的创始人Darkley。三木家有一个比邻天台的小空间,采光充足。我们几个盘腿而坐,任冬日的暖阳洒下来,照出空气里的纤尘。桌上的空酒瓶越来越多,话题也逐一翻篇。
或许因为三木也有较长的媒体从业经历,出离之后,大量人脉和心念,仍旧与此有关。2013年,正是传统媒体断崖式滑坡的发端,微信公众号也起势不久。
酒过三巡,三木问我:“你的微信有多少粉丝了?”
“2、3000吧。”我抿了口酒,来掩盖内心的羞怯。
“我仔细看过你的文章,以你的笔力,十倍肯定没问题。但未来怎么走,还要好好想想。”话音未落,三木家那只叫苏格拉底的大金毛凑过来,晃着尾巴,眼神里好像也透出些“浪潮之巅”的憧憬。
三木的语速很快,但那句话,我字字都听进去了。
转眼两年多。我的微信订阅用户翻了不止十倍,爽直且急性子的三木师兄则闯出了一番更大的功业。精力从原来的移动营销公司转向创业投资之后,除了dr.wine,三木还投了江湖闻名的“一条”。最近的例子是,他押了“重注”,投给他曾经在美国“同居一夜”的罗永浩。锤子手机的每一波风尚和争议里,三木都不曾缺席。
熟悉三木的人都知道,他的工作节奏和思维转动一样快,每日的行程排满,连飞机航旅,都要看书,再用手机写下书评和体会。某种程度上,他像是当下的缩影,快速试错、快速迭代、快速前行。
遭遇瓶颈的时刻,我常常想起三木,比你更聪明的人,竟然还更努力。于是咬咬牙,不大的难关也就过来了。
和三木的那次聊天之后,媒体的变局似乎愈加扑朔迷离,唱衰的声音也甚嚣尘上。但凡新老媒体人齐聚的饭局,聊的都是创业、融资或者自媒体,鲜少有人关注苟延残喘的沉重躯壳。有时交换名片,别人扫一眼抬头,还会热络地关心一句:“你怎么还在传统媒体?”
承蒙青眼,不少前辈和同侪也抛来橄榄枝。说不摇摆,是不可能的。但问问内心,好像又有丢舍不下的东西。最迷茫的时刻,我重新回到学校,去找我的导师,期望能得到一个答案。
可导师却扔给我一个问题。
在那件无比熟悉的办公室里,导师点了一根烟,默默听完我的惶惑。烟灰褪尽的时候,他问我:“那些关掉的传统媒体,是它们受到的冲击无可挽回,还是本身做得就不够好?”我看着导师鬓边几乎全白的头发,因工作不止而略显疲惫的面容,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。导师知道我有写作的执念,所以打了一个反求诸己的机锋。
临别,导师嘱咐我:“有时间还是要多读点书,尤其是关于历史和文化的。其他的事情,就待价而沽吧。”现实的考量,他不是不会做。只是,在他的心里,学生再成长,都还是当年校园里的样子。
前两天,看到导师在媒体发表的文章。其中有一段:“互联网时代,什么样的职业最有前途?凡是互联网不能做的都是有前途的。创造性的文字表达,电脑做不来,只有人脑才可以。因此,有文字表达能力的新闻传播专业学生在互联网时代是最有前途的。这就是我,一名互联网时代难民的忠告!或许,只不过是一种哀鸣!”
和很多师长一样,导师教会我“慢”字诀:在一个匆忙的年月,不必太过着急。
我相信,这个时代的年轻人,多少和我类似,进退失据,拔剑茫然。想做弄潮儿,有功成名就的野望,又颇多负累:断不了对稳定的希冀,抹不去对闲散的眷恋,担不起对失去的恐惧。
而身边的世界,又时刻在变化、动荡。一会有学长融到了B轮,一会有学姐升任了高管,一会有同学诞下儿女,一会有家里的长辈亡故。孜孜以求的未必就能在握,昼夜担心的也未必就能躲过。秒针分针滴答流转,想快,常常不知何往。想慢,又往往身不由己。
张艾嘉和李宗盛合作的《最爱》,最后有一句半说半唱的感慨:“红颜难免多情,你竟和我一样。”红颜多情不稀罕,难得的是,“你竟和我一样”的意料之外和情理之中。而面对岁月不居,时节如流,恐怕也是:人生难免迷茫,你竟和我一样。
所幸,生命里还有那些重要的人,教授我们快慢之道。即便是同龄人的切身实践,相互参照,也更能掌控自己的节奏。
新年到了,总要送祝福。
首先自然是感谢那些催我们奋进,又叫我们淡定的人。然后,穿透难与人言的苦衷,但愿每个人都能在新年找到真实的自己。
就像如今的我,想到苏格拉底清澈的眼睛,或者导师办公室里袅袅的烟圈,会更懂得命运的美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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